林间的血腥气,稍稍平息了我胸中的戾气。我提着一头三阶妖狼的尸首,
回到了我住了十年的洞府前。洞府的守护禁制,被一道陌生的灵力蛮横地覆盖了。
我面无表情,随手一挥,那层禁制便如蛋壳般碎裂。洞府内,云清月正指挥着清元,
将他的东西摆在我惯用的石床上。而我过去所有的物品,
符纸、丹炉、剑谱……全都被粗暴地堆在了一个潮湿的角落。见到我,
清元脸上立刻浮现出“为难”的神色:“师兄,你……你回来了。清月她也是一番好意,
她说我原来的住处灵气稀薄,不利于我魁首的修炼。师兄若不嫌弃,
不如先去我那边……”“可以。”我打断了他的惺惺作态,冷淡地吐出两个字。我的无所谓,
彻底点燃了云清月的怒火。她抱着臂,居高临下地走到我面前,声音又尖又细。“呵,
你还真有脸回来?清元宅心仁厚才肯把他的旧地方让给你,你当是多大的恩赐?
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。这洞府是宗门灵脉的节点之一,以前给你住,
是我爹的抬举。现在嘛……”她轻蔑地笑了,“一个连比武都不敢打完的废物,
只配睡外门弟子的大通铺。赖在这里,只会污了这里的灵气。”我懒得与她争辩,
径直走向角落那堆杂物,准备拿走几样属于我的东西。
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一个陈旧的木盒时,云清月身影一闪,挡在我面前。“站住!
”她厉声道,“谁让你碰了?这些被你用过的东西,我觉得晦气!
我正打算将它们全扔进万蛇坑,免得脏了清元师弟的地方!”我终于抬起眼,
第一次正眼看她。我那平静无波的眼神,似乎彻底激怒了云清月。
她正要不顾仪态地扑上来抢夺木盒,一个盛怒的声音却从洞府外炸响。“孽障!
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强闯洞府,欺压同门!”是我师父。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,
身后还跟着几名执法弟子。他显然是听了谁的“汇报”,先入为主地来问罪了。看到救兵,
云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得色,随即立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,躲到清元身后,
拉着他的衣袖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:“师伯……我们只是想来取回清元的魁首奖励,
可师兄他……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……”清元则恰到好处地皱起眉,
一脸为难地挡在云清月身前,对着我“恳切”地说道:“师兄,你又何必如此。
不过是一间洞府,你若想要,师弟让给你便是,何苦惊动长辈……”一唱一和,天衣无缝。
我瞬间从“物主”,变成了“强闯”和“欺压同门”的恶人。师父看着眼前这幅景象,
再看看我手中提着的妖狼尸首——那在他眼中,无疑成了我“泄愤”的铁证。
他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我的鼻子骂道:“我天剑宗的脸,都被你丢尽了!比武输不起,
便将怨气撒在同门身上!心胸狭隘,品行败坏,你这等心性,根本不配做剑修!
”他厌恶地一挥手,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。“我以执剑长老之名宣布,从此刻起,将你,
逐出天剑宗门墙!收回你所有宗门功法与配剑!即刻,滚出山门!”这番话,
他说得义正辞严,斩钉截铁。洞府内一片死寂。云清月和清元的嘴角,
都勾起了一抹难以察的笑意。他们等待着我的崩溃、我的哀求。然而,我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在“滚出山门”四个字落下后,我脸上,反而缓缓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我将那柄曾为宗门斩获无数荣誉的配剑解下,随手扔在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。然后,
我对着满脸错愕的师父,以及那对璧人,微微颔首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。“如你们所愿。
”说完,我抱着怀中唯一重要的那个木盒,转身,
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。天剑宗的山门,在我身后缓缓化为一个小点。
我走得不快,山风吹拂着我空荡荡的腰间,那里曾悬挂着天剑宗核心弟子的佩剑。
如今没了那份重量,步履反而轻快许多。正当行至半山腰一处拐角,
一阵雄浑的蹄声由远及近。我抬眼望去,只见一列队伍正停在前方不远处。
为首的是两头通体雪白、头生独角的灵兽“玉麒麟”,
它们拉着一架由千年紫檀木打造的华贵车驾。车驾四周,护卫着一队身着银甲的修士,
银甲的胸口,统一烙印着一朵盛开的“瑶光花”。瑶光圣地,圣女,秦诗月。我无意交集,
准备默默走过。“停车。”一道清越的女声从车驾内传出。车帘掀开,秦诗月走了下来,
她踏着尘土,径直走到我面前,秀眉微蹙:“凌尘?你这百年一遇的剑道奇才,
为何会是这副模样独自下山?”我平静地回答:“我被逐出宗门了。”“逐出宗门?
”秦诗月愕然,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,嘴角勾起一抹夹杂着惋惜与不屑的冷笑,“愚蠢至极。
”她不再多言废话,而是将清澈的目光投向我,语气真诚,
掷地有声:“既然那座小庙容不下你,不如,来我瑶光圣地如何?我以圣女之名,
聘你为客卿长老,地位与我平齐。天剑宗给不了你的,瑶光圣地,百倍奉上。
”她向我伸出手,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欣赏。就在这时,
一阵急促而愤怒的脚步声从山上追了下来。“凌尘!你站住!”我回头望去,
正是我的前师父,以及跟在他身后、满脸怒意的云清月和清元。他们大概是越想越气,
追下来想再羞辱我一番。然而,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那华贵的车驾,
那精锐的护卫,尤其是那站在我面前、亲切交谈的瑶光圣女,
让他们的表情瞬间从愤怒变成了震惊和嫉妒。云清月最先反应过来,
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空气:“好啊!凌尘!我当你是多有骨气,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!
你在这里演戏给谁看?真是虚伪到了极点!”前师父的脸色也变得铁青,他看着秦诗月,
强行挤出几分长辈的姿态:“秦圣女,此子品行败坏,乃是我天剑宗的叛徒,
我们正在清理门户,还请您不要被他蒙蔽!”秦诗月闻言,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。
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,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,然后才悠悠地开口,声音不大,
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:“叛徒?我只看到一位被蠢人赶走的英雄。”她轻笑一声,
目光扫过脸色由青转紫的前师父和云清月,“怎么,你天剑宗的‘门户’,
就是把这种未来能问鼎巅峰的天才,亲手往外推吗?”“一个你们随手丢弃的‘垃圾’,
我瑶行圣地,却愿奉为上宾。这大概,就是天剑宗一年不如一年的原因吧。”字字诛心。
前师父气得浑身发抖,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。在七大宗门之首的瑶光圣女面前,
他一个执剑长老,根本不够看。秦诗月不再理会他们,再次将目光转向我,
眼中的笑意更浓了:“凌尘,现在,可以给我你的答复了吗?
”我看着眼前这群脸色如同调色盘般精彩的“故人”,再看看秦诗月那双真诚而坦荡的眼睛。
我对着她,微微躬身,语气平稳,却足以让身后的人听得一清二楚。“圣女厚爱,凌尘,
却之不恭。”初入瑶光圣地的日子,平静得像一场梦。